至於風司徽，她這一趟散心，至此心緒已經恢覆許多，轉身回去。

踏入蕭然藍閣，只看見玉階飛一人持扇獨立風中，滿身風雅，如詩如畫，耳畔笛簫之音低聲嗚咽，似無曲調卻又純乎自然。

風司徽踏入，腳步聲不曾遮掩。

“你回來了。”

月色如水，映照斯人如玉面容，風司徽看了不禁笑言道。

“似此星辰非昨夜，為誰風露立中宵？”

“看你有心情調笑，想來已經平覆了心情，坐。”

“人生在世，太過沈溺已經發生的事情所帶來的情感只會毀去自己，哈，也許你會認為我太過無情了吧。”

她前世所承受的事情已經太多了，一樁一件都足以給予最沈重的打擊，為了人性最原始的追求——活下去，她從最開始的努力撇去事情所帶來的情感，到現在的習慣。

玉階飛搖搖頭，這是他第一次從風司徽口中聽這句話，卻沒有太多的驚訝，他身負風水相學，或多或少都能看出一二。

“每一個人有每一個人的性格與態度，沒有最好也沒有最壞，我相信以你的智慧，這個選擇是最適合你自己的。”

“是啊，是最適合自己的，沒有比這個更合適了。”風司徽堅定地說，這個選擇是她當初就決定了，如今說來不過是徒增談資而已，“換個話題。”

“請說。”

“關於此次我來北嵎，不禁是因為你的飛信之求，反而，我有一事求你，望你應允。”

玉階飛聽後，沈吟片刻，“以你我的交清事實自然無需多言，但……”

“什麽？”風司徽問道。

“雖說君子不該挾恩求報，但我眼前恰好有一事，至於是何事，我不必說你也該明白。”玉階飛依然輕輕搖著羽扇，淺笑看小風司徽。

風司徽這才憶起白日的對話，“回報之事自是應當，但除此之外沒有轉圜？”

“我想，除了此事，再無他求。”有什麽比得遇名師更有價值。

“……”風司徽有些掙紮，但也只是瞬間，“好，我答應。”

“如此請說出你要我做什麽吧。”玉階飛實在是好奇，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能讓風司徽答應的這麽幹脆。

這個地方是玉階飛的私人之所，沒有他人，風司徽點點頭開口說道。

“你與我相交多年，必然早已經看出我身上暗含奇門之術。”

“沒錯，可你之身上術法雖然古老而深奧，奈何使用之人不太精通，最終效果平平，”玉階飛就事論事，說的風司徽嘴角有些抽搐。

“你就不能委婉一點嗎，畢竟術業有專攻，人力有窮，我勉強鉆研之下也只能到這種地步，如今這術法的效果逐漸衰弱，而我現下的身體實在無能再施展，所以就來求助大能的好友你。”

風司徽說完後，又從袖中取出一卷帛書。

“這帛書上的內容是此術法的詳細情況，之後就有勞好友。”

玉階飛接過帛書，展開一看，上面密密麻麻的內容，覆雜程度遠超他曾經看過的大多數奇術，關於這奇術的效果，是掩蓋魂魄與命格之用，他不禁疑惑。

“這奇術你要之何用，而且，尚有較為簡單的奇術，你何必舍如此大費周章？”

“為了躲人，”風司徽垂下眼簾，“至於簡單的，若有用我又怎會自找麻煩，如何，可有難度？”

“雖然很覆雜，給我五天時間準備，必不令你失望。”說完玉階飛自信收起帛書，“現在時候已晚，你先往客間休息，明日北辰元凰會來此處，屆時就有勞好友了。”

“……自然。”

次日清晨，蕭然藍閣多了一個人。

北辰元凰站在屋外，如往日一樣恭敬站在院中，朗聲說道。

“元凰求見老師。”

隨後，從屋內走出一個人，暗紫衣裳腰佩青玉，熟悉的面孔，赫然是北辰元凰昨日在酒樓中見到的風司徽。

“你怎麽會在這裏？”

面對北辰元凰的問題，風司徽摸摸鼻子，“這個問題很沒有意義，身為一個太子，你的智商低的讓我不忍看。”

“難道你是老師的客人？”這個疑問總算有點水準了。

“是。”風司徽淺笑點點頭，“日前你看出那步搖乃是泓兒之物，怎就沒想到這層，看來你真是浪費了玉階飛的悉心教導。”

“既然你是老師的客人，就不知道背後說人非君子所為嗎？！”看來北辰元凰依然沒有忘記昨日風司徽那一句山野村夫。

這個時候屋內傳來玉階飛的聲音，“哦，不知好友昨日說了何言竟讓凰兒念念在茲，可否說與我聽？”

玉階飛走出來，風華一如往昔，不過臉色略顯蒼白與疲憊，精神不佳。

看見玉階飛，北辰元凰躬身見過，行為舉止謙然有禮，“元凰見過老師。”

“凰兒，過來拜見先生。”玉階飛以扇為引，指向風司徽。

北辰元凰不禁一楞，不明白先生的意思，“老師？”

玉階飛以為北辰元凰不知前後，所以才有這疑問，“這位乃是為師好友，亦是我為你費心延請的先生，日後教導你劍術與見聞，凰兒，你今後當待他如待我，切不可枉費我一番心意。”

“嗯，這話還算中聽。”風司徽滿意點頭，等著北辰元凰與她敬茶。

然而，北辰元凰依然記得昨日的情況，他沒忍住說道，“可是老師他……我昨日遇見了他……”

“咳。”顯然，風司徽也是記得的。

“她說了什麽？”玉階飛有種直覺，絕對不是什麽好話。

“他明明認出了我的身份，還故意說我的老師是山野村夫。”北辰元凰憤憤看向風司徽。

背後說人結果第二天就被通到當事人面前，風司徽還是有點尷尬的。

玉階飛看向友人，發現對方難得的真表情不禁莞爾，然後與自家學生解釋道，“玉階飛本就是閑雲野鶴，山野村夫未嘗不好，好友的評價，我就笑納了，凰兒，不必掛在心上頭，咳咳。”

“你沒事吧？”風司徽不禁皺眉，“我托你之事不必這麽匆趕。”

“無妨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，這話我我遵從了，也贈與你，這五日我專心研究，元凰就有勞你。”玉階飛笑吟吟與風司徽說道。

“好，”風司徽嘆了口氣，轉頭與明顯還接受不能的少年說，“跟我來。”

北辰元凰站在原地沒動腳，對方只是個少年郎，與他年齡相上下，為什麽要聽他的呼，不過北辰元凰似乎忘了，既然風司徽得四公主愛慕，怎麽可能與他一般大小。玉階飛當然知道自己學生心中所想，無奈搖頭，但機緣在此，錯過了可就後悔莫及，他用手指指向風司徽離去的方向，示意北辰元凰跟上。北辰元凰不情不願，只得跟了上去。

來到後院清靜之地，風司徽仔細打量面前桀驁的學生，她從來不擔心自己的學生有多麽桀驁，她只擔心自己的學生有多麽無才無能。

“雖說我無意收你為徒，然而終於要教導你，這三跪九叩之禮不可費。”

“……”北辰元凰猶豫半晌，做不出決定。

“哦，不聽話嗎？”話音落，風司徽折扇翻轉攻向北辰元凰，

“你！”北辰元凰反攻數招都被風司徽輕易化解並且制住他的命門。

“吾與你上的第一課，驕傲是要與實力對等，不明智的抵抗只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喲。”風司徽微笑看向快要炸毛的北辰元凰，心中升起一絲趣味。

“咳咳咳。”毫無招架之力，北辰元凰感到自己十幾年來的學習與努力全是白費，“北辰元凰，拜見，先生。”

靜靜看完北辰元凰有些不情不願的動作，風司徽開口說道。

“表情僵硬，無妨，等你有實力了，我等你來弒殺師。”

就這樣，離經叛道的話如吟風賞月一般自她口中說出。

自從北辰元凰拜風司徽為師之後，他就用盡各種方法反抗對方的欺壓，從武功，到文學，再是星象易學，沒有一項能夠勝過風司徽，終於，他氣急問道。

“你到底什麽是不會的？”

那些東西，她不僅是會，而且是樣樣精通。

這時候，躺在臥榻上的風司徽聽見他的問話，從書本中擡起頭，望向碧藍的天空，思考半晌。

“曾經我自詡樣樣精通，樣樣稀松，不過還是有一項是不會的。”

“是什麽？”北辰元凰眼前一亮，莫非他有希望。

只見風司徽放下書卷，微笑看向北辰元凰，“生孩子，可惜，現在我還沒試過，但想來該也是會的。”

“什麽？！”北辰元凰不可思議的看向臥榻上的人。

“女人會生孩子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吧，或者說，難道你也會？”風司徽當然知道對方驚訝的是什麽，她受前世影響，行事舉止偏男子風，再加上她也不喜歡女子的環佩玲瑯，衣服制式男女莫辨別

“你是女的！”他很不淡定，鬥了這麽多天，他雖然嘴上沒說什麽，心裏已經是有些拜服了，然後今日忽然得知對方竟然是女子。

“貨真價實，女人家該有的東西我全都有，雖然可能不太明顯。”

風司徽的話直把北辰元凰稚嫩的臉皮臊的通紅，“老師他……？”

“哈哈，你把你們老師那一雙慧眼是用來出氣的嗎，他當然早就看出來了。”

當然玉階飛並沒有一開始就認出來，而是過了很久才和她確認。

“……”至此北辰元凰已經詞窮了。

“怎麽，讓一個女子做你老師，削北辰太子面子了？”風司徽又拿起書本，擋去她與北辰元凰的之間的視線，卻擋不住北辰元凰別扭的聲音。

“……哼，你先像女子再說。”

說完北辰元凰提著木劍走到旁邊的竹林繼續練劍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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